因水而興 向水而榮——溯源周口三川水系
李法東 童建軍
周口,一座因水而興,因水而榮的城市。沙河、潁河、賈魯河三川交匯,形成了三岸鼎立的獨特地貌??梢哉f,是三川孕育和造就了周口。而關于周口三川的來龍去脈,以及關系這座城市的歷史記憶,史志和方家多有記載論述,也存在不同的認知和觀點。在打造國家區(qū)域港口中心城市、奮力實現(xiàn)周口復興的時代背景下,對周口三川水系的變革進一步辨析和梳理,更具有歷史的觀照意義,就此筆者也持續(xù),進行了一些探索。(為敘述方便,借用今地名)
潁水流路屢經(jīng)變遷
潁水,也就是今天的潁河,周口以下又名沙潁河,是著名的“四瀆八流”之一,也是淮河最大的支流,更是周口人民的母親河。時移境遷,這條關系中華民族文明之源的河流在不同時期有著不同的流路,從而引起千百年來的潁水古道之爭。
《山海經(jīng)?海內東經(jīng)》載:“潁水出少室,少室山在雍氏(今禹州東北)南,入淮西鄢北”?!佰场笔侵腹袍硣?。西周初年,在鄢地建立鄢國;春秋時期,鄢國為鄭國所滅,改為鄢陵;西漢設置鄢陵縣?!渡胶=?jīng)》是說,在先秦時期,潁水從鄢陵的北邊流過,鄢陵以下的河段叫淮水。這一潁水流經(jīng)臨潁縣北,過鄢陵縣,在逍遙鎮(zhèn)(陶城和逍遙之間)入陶樞陂,《水經(jīng)注》稱其為潁水北岸的溵水。《水經(jīng)注?卷三十一?溵水》:“溵水出潁川陽城縣少室山,東流注于潁水,而亂流東南經(jīng)臨潁縣西北,小溵水出焉。東經(jīng)臨潁縣故城北,溵水又東經(jīng)溵陽城北,又東經(jīng)溵強縣故城南……水東為陶樞陂”即是。
《水經(jīng)》成書時期,潁水流路已由臨潁縣北改道經(jīng)臨潁縣南又向東流去?!端?jīng)》載:“潁水出潁川陽城縣西北少室山……又東南,過臨潁縣南。又東南,過汝南溵強縣(今西華縣逍遙鎮(zhèn))北,洧水從河南密縣東流注之。又東,過西華縣(今西華縣南)北。又南,過汝陽縣(今商水縣城上村)北。又東南,過南頓縣北,溵水從西來注之”。這一河道的逍遙以東河段大體上與今天沙潁河走向是一致的。
曹魏時期,西華縣境內的潁水流路又出現(xiàn)了變化。1990年《商水縣志》載:“常社店(今商水縣郝崗鄉(xiāng)常社村)至周口的沙河道,原為古潁水,曹魏時曾在北岸逍遙鎮(zhèn)以上引道旁流,原河道水勢漸小,變成一道小河,俗稱青泥溝。元末引北汝水與滍水合流入青泥溝,這段河道成了沙河的主航道”。這段文字表明潁水在曹魏時出現(xiàn)一次人為的向北改道,《水經(jīng)注》記載的潁水應該就是或接近這一流路?!端?jīng)注》載:“……潁水又過西華縣北,縣北有習陽城,潁水經(jīng)其南……潁水又過汝陽縣北……潁水又東,大溵水注之。又東經(jīng)博陽縣古城東……又東南過南頓縣北,溵水從西來注之”?!端?jīng)注》時期的潁水過商水境內的河道并無大的變化。然而,周口以下的潁水流路卻出現(xiàn)認識上的分歧。
周口以下潁水古道
歷史上,潁水在周口有兩條折而南流的河道,一在周口新街向南流,一在周口東20里處的高山頂向東南流。這兩路水流到底哪一路是潁水古道,幾百年來一直就存在爭議。
清道光《淮寧縣志》認為,自周口新街向南流的水流就是潁水故道。《淮寧縣志》載:“沙河之屬,自西部起首,曰潁水,一名渚河,出登封,初起三源,中源少室、右源潁谷、左源少室南溪。三源河流,東經(jīng)陽城縣故城,過禹州、襄城、許州、臨潁各界,東入西華境之習陽城(現(xiàn)西華縣后石羊村一帶),又東南經(jīng)毛家莊、張?zhí)锏?、劉家園,又東南至商水境之孫家嘴入沙河。習陽以上水道與古同,下與古異”?!痘磳幙h志》認為潁水在周口向東流的河段不是正流,而是“與古異”的新開河。對此,《淮寧縣志》又加了個按語:“潁水故瀆,自西華境習陽城南迤邐而東,經(jīng)西華縣南,又東南至趙???,惠民河挾溱、洧二水北來入之,又南經(jīng)李方集,又南至周家口,又南至商水許家寨,《水經(jīng)注》南經(jīng)汝陽縣北即此。又東南經(jīng)本境尹練集,又東南經(jīng)樂嘉城東北,大溵水從西來入之。又東南經(jīng)項城南頓故城北,又東流十余里與新河即今沙河互相出入矣”。這一流路確實存在,至今仍有殘段遺存,其南出河口原在市區(qū)新街的北口,河道向南經(jīng)新街、小南街、人民商場、荷花市場,過交通大道,再經(jīng)韓營、單莊、楊腦、許寨出市區(qū),向東南經(jīng)開發(fā)區(qū)李老,商水縣練集、黃寨,流向項城市南頓、丁集、王明口,然后經(jīng)師寨,又流入潁河。另有支流東南行,從直河頭入汾泉河。然而,根據(jù)沙潁河在周口城區(qū)內的走勢,在周口新街北首就應該順勢繼續(xù)向東流,不應該成90度的角度突兀地折而南流。根據(jù)沙潁河北岸有河流與之相對應的水系特征,這一河流應該是對岸河流南沖的水勢將沙潁河南岸大堤沖決所致。也正因為受北岸稱為賈魯河的河流之水,沿線的人們至今又稱之為賈魯河或小黃河。所以,新街南流之水并不是潁水故瀆,只是元明時期的潁水。
周口新街南流“潁水”
根據(jù)史書推斷,《淮寧縣志》記載的潁水流路應為元明時期潁水改道的結果。宋元以來特別是金明昌(1161年—1195年)以來,頻繁的南泛黃水,給潁水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從大背景上看,《河南沙潁河志》載:“元世祖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黃河南決,水分兩路流向東南:一支經(jīng)今陳留、通許、杞縣、太康,注渦(渦河)入淮;一支經(jīng)今中牟、尉氏、洧川、鄢陵、扶溝東南由潁入淮”?!吨芸诘貐^(qū)水利志》載:“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十一月,河決祥符義塘灣,泛水主流沿沙河道南流,通許、太康、陳州、潁州被害。黃河沿汴東去,黃泛大舉入侵潁河”?!睹魇?河渠一?黃河上》載:“(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四月,河水暴溢,決原武黑洋山,東經(jīng)開封城北五里,又東南由陳州、項城、太和、潁上,東至壽州正陽鎮(zhèn),全入于淮”。無數(shù)次的黃河南泛,應該是周口新街南流潁水新道形成的重要原因。從而,也就有了經(jīng)繁城、杜曲、商橋鎮(zhèn),黃連城、趙???、李方口,在周口穿古潁水而南,到許寨附近接入古溵水的“潁水故瀆”。從細節(jié)上看,民國《項城縣志?卷六?河渠志》載:“黃河故道,舊志:宋太平興國十年(985年),河決滎陽,始南徙奪汴河之道,南流為沙河,經(jīng)扶溝、西華、周家口、潁歧口,俗稱尹士埠口,牛家口,即牛溝口,經(jīng)縣東北六十里槐坊店,又東歷太和縣至潁州北而注于淮。府志:元末,自通許分一支自本府商水入南頓,混潁水東流于項城。今河形尚存”。清乾隆《潁州府志?卷之一地理志?山水》載:“洪武初,黃河自通許之西分支,從陳州商水入南頓,混潁水東流。宣德五年(1430年),黃流絕,潁歧口亦淤,與周家口之上游不通,俗呼為小河”。新街北端與賈魯河相對的南岸大堤先是屢浚屢塞,筑堤后屢堵屢決。清乾隆《陳州府志》載:“吳公堤,在周家口河南岸關帝廟后,雍正元年(1723年),黃水泛漲,由汴而下,堤正當其沖。兼風雨驟至,幾潰者數(shù)四。邑令吳耀冒雨督修,無間晝夜,堤賴以全。邑人感德,名之曰吳公堤,勒石以志”。民國《項城縣志》載:“乾隆四十七年(1782年),河決楊橋口。由朱仙鎮(zhèn)、西華至周家口穿潁直驅縣境”。從黃河經(jīng)賈魯河南泛情形及沙河南岸堤反復決口的狀況可以判定,過周口新街南流河段極有可能就是元末明初形成的,并非潁水古道。既然《淮寧縣志》認定過周口新街南流的潁水不是潁水故瀆,那真正的潁水故瀆流向哪呢?
明清“潁歧河”是潁水故瀆
《水經(jīng)注》載:“潁水又過汝陽縣北,又東,大溵水注之。又東經(jīng)博陽縣古城東,又南過南頓縣北”。根據(jù)潁水與博陽古城之間的位置關系,找到博陽縣古城,就可以確定古潁水的流向。博陽古城在哪呢?《大清一統(tǒng)志》載:“博陽城,在商水縣東北四十里,漢縣,屬汝南郡。元康三年,封丙吉為侯邑,王莽改曰樂嘉,后漢省”。《太平寰宇記》載:“博陽城,在宛丘縣西南四十里”,宛丘縣即是今周口市淮陽區(qū)?!端?jīng)注》載:“博陽城,在南頓縣北四十里”。史志所述的“三個四十里”交集點即博陽城大致就在李埠口街道辦的大楊樓村以南至商水縣練集鎮(zhèn)的東部一帶。這一位置的東側有過高山頂東南出的“潁水支流”,即清代以后呼為潁歧河的古河道流經(jīng)。西側有兩路水流走來,左支是源于周口城南現(xiàn)在仍在通流的“運糧河”,右支是過許寨、李老、姚灘、練集的溵水,這些物理存在符合《水經(jīng)注》潁水流路地貌特征。只是不清楚哪一支是《水經(jīng)注》所指的溵水。運糧河在北側,與潁水接入點更符合“博陽城在商水縣東北四十里”的地宜特征,但不知其是何時形成的;過練集北的溵水與潁水的交匯點偏向東南,與“博陽在城商水縣東北四十里”的方位稍有不符。史志不可能記載如此指向性的問題,具體情形仍需進一步考證。但結合沙潁河走勢,灌溉城、潁歧渡夾河月城、潁歧河等參照物所處位置,就可知早期的潁水過周口到高山頂后又折而東南流,經(jīng)黃寨、南頓北、水寨南、槐店下入淮。這一流路的潁水在高山頂以下就是介于沙潁與汾泉河之間的明清古黃河。
古潁水演變?yōu)椤包S河”
《明史?志十八?地理志三》載:“陳州,洪武初以州治,宛丘縣省入。南有潁水,又西有沙水,亦曰小黃河……又南有古黃河,嘉靖時,黃河南出之道也”。這里的“古黃河”就是潁水。潁水演變?yōu)椤包S河”,始于正統(tǒng)初黃水經(jīng)孫家渡泛入沙水。正統(tǒng)十二年(1447年),沈丘段湮塞。乾隆《沈丘縣志?卷二?山川》載:“古黃河,在縣北五十里槐坊店南,古黃河支流也。正統(tǒng)十二年淤塞失故道”。因為淤塞。流程縮短,遂向西擺到焦爐埠口下注南頓,泛入汾河。民國《項城縣志》載:“正統(tǒng)十三年,黃河經(jīng)朱仙鎮(zhèn)直注南頓”,從此項城受黃患之苦長達二百年,致使平衍之地十之三、洼下之地十之七常年受水,大量起課民田不能稼穡。明末清初顧炎武《肇域志?河南?開封府》項城縣條下載:“黃河故道,在縣東北六十里,即槐坊店之南之沙水。西接汴水,東至鳳陽府太和縣合潁水入淮,今涸”。可見,在明清時期,整個沙水與高山頂以下的潁水都是一線貫通的,到嘉靖年間,成為主要的泄黃通道。也正因為是“黃河南出之道”,才加速其淤廢。而后,黃水又主要從其北岸的沙潁河東注。民國《項城縣志?河渠志》載:“黃河自決而南,之后與沙河(今沙潁河)時合時分,其分流故道(古黃河、潁水)今具淤塞,達淮者皆沙河水也”。因為古黃河與“北河”(今沙潁河)時分時合,互相串流,所以,古黃河也叫小沙河,淤塞后又叫干河,與“北河”互相交織的河段也叫纏絲河。清宣統(tǒng)《項城縣志?河渠志》載:“干河,城東北,傳為黃河故道,又曰舊潁河,自南頓西北入縣境,經(jīng)水寨南,去沙河三里許,以其形繞沙河左右,又名纏絲河。至???,穿沙河而北;至槐店,穿沙河而南。東至郭家口,入沙河。長約四十里,寬百余步”。
高山頂以東的新開河與古潁水的具體交匯點應該在沈丘縣郭家口,這段河道才是真正“與古異”。而新開河與《淮寧縣志》認定的古潁水“相互出入”點在竇門附近,則是洪水泛濫、河流變遷的結果。
新街南流之水俗稱“趙匡胤運糧河”
前文已述,新街南流之水應是元末明初形成的新河道,在此之前,是否已經(jīng)有北宋運糧河通過值得討論。民國《項城縣志》所說的“黃河故道”經(jīng)扶溝、西華,到周家口后折而東流,又經(jīng)潁歧口,牛家口、槐坊店,下入淮,并沒有說在周口分支南流。沒說不等于沒有,但是值得存疑。北宋初年,西南饋運經(jīng)汝水入溵水后需要沿溵水迂回到蔡口,再經(jīng)蔡河即“趙匡胤運糧河”運至京師開封。為提高運輸效率,節(jié)約運輸成本,976年,西京作坊副使、尚食使符昭愿,率兵卒丁夫引溵水入潁水,又自合流鎮(zhèn)(今西華縣逍遙鎮(zhèn))開鑿新河到西華縣長平鎮(zhèn)接入蔡河。使豫西南地區(qū)與京師之間的運道不再繞行蔡口,省迂路500里。當時若是在周口新街存在向南接入溵水的河道,西南漕運到周口后就不會再向東迂回到蔡口,也沒必要開鑿逍遙到長平的運河,因為從逍遙到周口與從逍遙到長平的距離相差不大,有現(xiàn)成運道何必開新河?而且,這么重要的大事件如果是真實的,史志也應該多少有點記載。而萬歷《開封府志》和順治《商水縣志》等志書關于“雙溝河,即宋元通江淮漕河”的記載,那是指過通許、扶溝、西華、淮陽的蔡河運道,與明清時期過周口的漕道不相涉。再者,若是在北宋時期周口就是漕運樞紐,就不至于到明朝時居民仍“不過百家”,也不至于到康熙年間才把周家口列為“新興集市”。所以,至少在北宋初年,周口新街還沒有河流通過,也不可能存在“趙匡胤運糧河”。民間之所以有這樣的傳說,是因為它的上游河段蔡水是北宋運糧漕道,與之相連的周口南的古沙河也是北宋的漕道。
隨著黃水南泛而屢疏屢塞的周口南流潁水,因上泛國家之用,下奪農(nóng)桑之業(yè) ,在萬歷年間被人為填平。幾百年來,民間一直流傳著王進士(萬歷十七年己丑科進士王修行)填河的故事,甚至還有細節(jié)的傳聞,說是因為水大河口難堵,王進士就用杉木桅子穿鍋的方法堵住了河口,但實際上不是王進士所為。對此,參與道光《淮寧縣志》編撰的邑人智洽早已撰文予以否定:“或曰潁水別派二口則誰塞之乎?曰塞于明而非塞于元,于邑進士戶部郎中王修行之手,非塞于賈魯也。何以知其然也?曰古老傳聞足據(jù)也。然則潁水上游何時徙而南乎?曰下游既塞后也。何以知其既塞也?曰徐復元《李方集河防篇》不云乎?溱、洧、潁、沙河交織,茫茫一帶無涯矣。是爾時,潁水上游猶如故也。復元諱貞,萬歷丙辰進士,后修行登第二十七年,李方集河決在壬寅,概作于癸丑,距修行登第時已二十四年矣。相傳修行壯歲落職,塞河在已落職后乎?在未落職前乎?在未落職前,則上游未徙,斷斷然矣。籍曰在已落職后,是失勢之,故郎中猶敢擅自塞河也?有是理乎?”潁水別派二口,是指周口新街潁水分流口和高山頂潁歧口。填河大事應該是政府決策而非個人所為。萬歷間,治河總帥潘季馴采取堵塞決口、使河歸為一流的方法堵住了黃河決口處,把黃水流路固定在了黃河故道上,但他不可能堵塞像周口這樣三四級的黃水分流河道。然而,潘季馴是萬歷年間的治河總帥,周口南的小黃河是在潘季馴之水的大背景下填堵的,寬泛地認為周口以下的“小黃河”是潘季馴填的也有些道理。不可否認,民間的口耳相傳,的確保留了許多史志未及的重要歷史信息,但也難免在口口相傳中加油添醋而形成訛傳?!摆w匡胤運糧河”和“王進士填河”的傳說雖然有失實的成分,但也正是以這些傳說為載體,后人才知道周口新街原來有條河道并在明代填平的歷史事實。所以,對民間傳聞應該辯證對待,去偽存真,汲取有益成分。
基于元代潁水流路的變遷,明清諸多史志“潁水在西華縣習陽城以上與古同,下與古異”的認知是有道理的,但真正與古異的河段是周口東20里高山頂以東至槐店的河段。道光《淮寧縣志》不但把過周口新街元明潁水流路認定為潁水故瀆,還把新街北首向東流的河段認定為元季新開河,并且是從屬于潁水的支流?!吨尽吩唬骸皾}水支流受汝潁二水于縣西南潁歧口,迤邐東南流至焦蘭埠口東,右會潁水故瀆,又東南至項城縣南頓鎮(zhèn)蕭公廟與清水河即谷河會”。這一觀點并被民國淮陽縣志傳承,《淮陽縣志》載:“沙河南之小干河,曰潁歧河,舊系潁水支流,受汝潁二水貫沙河東南出,故名潁歧口,今塞而河形猶存。起于潁歧口,東南流經(jīng)焦爐埠口東會潁水故瀆,又東南至項城境南頓鎮(zhèn)蕭公廟與清河會”。所謂的潁歧河或小干河,就是正統(tǒng)十二年古潁水河道縮短西擺到焦爐埠口下注汾河的潁水,清朝時又稱濄河。淮陽志記載的是當時認知的水系狀態(tài),差異就在所處的時空不同,難免具有一定的局限性。但是淮陽志為我們留下了許多珍貴資料,否則,關于潁水在周口的演變,我們連討論的內容就沒有。
沙潁河與“元季新開河”
元朝數(shù)次截汝入潁行為,把汝水全部并入潁水,既導致了南汝水三易其源,也產(chǎn)生了元末的“新開河”。
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河決祥符,汝水淤塞,為緩解蔡州水患而截汝入潁。這次截汝入潁事件被一些人附會為蔡州升為汝寧府的原因。清《汝寧府志》載:“元以汝水患溢截斷上游,水患得寧,故改今名”。《駐馬店地區(qū)志?大事記》對此事件更有較詳細的記載:“元世祖至元二十八年(1291年),由河南江北行省平章伯顏主持,在郾城堨截斷汝水,使其改道東流入潁水,從而減輕了蔡州水患”。正是這一人為之舉,改變了汝水和潁水的水系生態(tài),加大了潁水流量,客觀上有利于周家口漕運的發(fā)展。
至正年間,汝水上游支流干江河即潕水泛濫成災,有司又在舞陽卸甲店截斷潕水,并新開河12里約其北流,在今澧河店匯入澧河,又東流經(jīng)大溵水注入潁水。這次截潕水入潁的行為使汝水再易其源并分為南北兩汝。清《水道提綱卷七?入淮巨川》載:“濃(澧)河東至郾城與沙河會。按,元人堨斷故汝,使其東歸于潁,遏其南由舞陽以達西平之路,至汝寧府所名之,汝水全非古之出天息山者。沙本入汝,又得濃河自西南來會而東,于是南北汝水斷然不相涉也”。
元末,有司又在召陵老窩截斷頭村截斷東流溵水即古沙河,新開河到西華縣逍遙鎮(zhèn),又疏浚青泥溝到高山頂,又從高山頂開新河到槐店接入潁水。對此,道光《淮寧縣志》和民國二十二年《淮陽縣志》有著相同內容的記載:“沙河即汝水,俗稱為大沙河,發(fā)源于魯山西大盂山,東北流經(jīng)汝州、郟縣、襄城,合湛、滍水,以抵舞陽之郭渡口。元季于此堨斷正汝,而汝水遂由別瀆行矣。又東過郾城、經(jīng)西華縣宿寨集北,宿寨背汝面召陵,寨北水南有故渠,即溵水也。以上汝水由別瀆行,以下則元季新開河也。又經(jīng)小窯(逍遙)鎮(zhèn),南經(jīng)商水鄧城鎮(zhèn),又東南至孫家嘴,左有潁水入焉。又東至周家口,即《明史·地理志》所謂潁歧口也。昔潁水合惠民河而來,于此亂流南下,故呼此為潁歧口,南系潁水故道,東則元季新開河也。入縣境,惠民河挾溱洧水從北來之,又二十里至高山頂,今指此為潁歧口,右有支流出焉。又東經(jīng)苑土集、白馬溝,清河、柳涉二水從北來注之。又東經(jīng)牛溝口古黃河從北來注之。又東經(jīng)新站集,又東南經(jīng)夾河集,又東經(jīng)竇門集,以下與潁水故道相出入”。這一段記載,較詳細地說明了元季因河水泛濫,而將汝河改道入潁和“新開河”的情況。所謂新開河,是指高山頂以東到槐店的河段,逍遙至高山頂?shù)暮佣问菍εf河道的疏浚再利用。1991年版《淮陽縣志?古河道》記載了新開河的起止范圍:“潁水又名褚河、潁河,俗稱沙河……《天下郡國利病書》記載,元至元二十七年,北汝水經(jīng)溵水由孫嘴口入潁,潁水不足以容乃開新河,即現(xiàn)在潁歧口至槐店的沙河”。
元末疏?;蛐麻_的沙潁河因受黃泛影響和漕運的需要,也是經(jīng)常疏浚的,流路也有所改變。比如,永樂元年,為開通黃淮之間的漕運,疏浚太和至周口之間的沙河;成化年間,疏浚太和以下的河段;清康熙四十五年(1706年),巡撫王灝自滎陽治理賈魯河,連同沙河治到沈丘。現(xiàn)在見到的沙潁河流路是經(jīng)過多次改造的河道。同時,自高山頂東南流的古潁水也逐漸降秩。比如:《水經(jīng)注》里為潁水,《肇域志》里為汝潁,《淮寧志》里為潁水支流,《淮陽志》里為潁歧河,民國時又名小干河,直至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與潁水息息相關的溵水
潁水在兩岸溢出三支溵水,其南岸有二支?!端?jīng)注?卷三十一?溵水》載:“潁水之南有二瀆。其南瀆東南流,歷臨潁亭西,東南入汝,今無水也,疑即水之故瀆矣。汝水于奇雒城西,別東派,時人謂之大水,東北流,枝瀆右出,世謂之死汝也。別汝又東北,經(jīng)召陵城北,練溝出焉。別汝又東,汾溝出焉。別汝又東,經(jīng)征羌城北。水南有汾陂,俗音糞。汾水自別汝東注,而為此陂。水積征羌城北四五里,方三十里許。瀆左合小溵水,水上承狼陂南流,名曰鞏水。青陵陂水自陂東注之,東回又謂之小溵水,而南流注于大水。大水取稱,蓋藉沿注,而總受其目矣。又東經(jīng)西華縣故城南,又東經(jīng)汝陽縣故城北,東注于潁”?!端?jīng)注》是說,潁水在臨潁西北別出大溵水和小溵水,大溵水入汝,汝水在歧雒城又別出大溵水,小溵水在商水縣西北入大溵水,二溵亂流東注于潁水。實際上商水北境大溵水的存在是一項人力工程所致?!度龂?魏書?文帝紀》載:“黃初六年(225年)三月,(文帝)行幸召陵,通討虜渠”。原來,大溵水與汝水分流后,一路東南經(jīng)商水縣西南、上蔡縣北部、南頓之南、項城,在沈丘經(jīng)潁水入淮,并沒有在召陵母豬圈向北分支。曹魏時,曹丕自召陵母豬圈開鑿討虜渠引大溵水至商水縣西北接入溵水,本是大溵水注入溵水,后世喧賓奪主,溵水反而成了大溵水的支流,合流后的河段襲大溵水之名。所以,大溵水的上段是汝水,中段是討虜渠,下段是溵水。
《水經(jīng)注?潁水》載:“臨潁,舊縣也。潁水自縣西注,小水出焉?!稜栄拧吩?,‘潁別為沙’;郭景純曰,‘皆為大水溢出,別以小水之名也’”。所以,溵水又名沙河。因為溵水本由潁水溢出,是與潁水同源的一水兩流,所以有觀點認為溵水才是最古老的潁水。當代杰出的歷史地理學家陳橋驛教授《水經(jīng)注?譯注》中說:“溵水是潁水的支流,在古代,它實際上是潁水的正源”。不管文脈上如何劃分,資為潁水分支的溵水,事實上長期發(fā)揮著潁水干流的作用。
隋大業(yè)四年(608年),山洪暴發(fā),潁水在臨潁縣鍋壅口決口改道。這次洪災至少烙下兩個歷史印記:一是淹沒了臨潁縣城,迫使縣城南遷15里。1996年《臨潁縣志?大事記》載:“大業(yè)四年,臨潁舊城被水淹,南遷至黃土崗之高地,即今之城址”。二是潁水泛入溵水,并長期占用溵水河道,加大了溵水流量,所以唐宋時期的溵水流量是盛大的?!顿Y治通鑒?唐紀》說:“(唐朝)官軍與淮西兵夾溵水而軍,諸軍相顧望,無敢渡溵水者”。說明當時溵水寬而深、水量大。北宋初年,豫西南財貨也是經(jīng)溵水到蔡口鎮(zhèn)接入蔡河的。
元朝時,潁水改道過繁城、杜曲、黃連城、石羊集、李方口、周口,在許寨接入溵水,溵水再次成為潁水的流路,而且通潁水長達數(shù)百年。也許基于此,《淮寧縣志》將其認定為“潁水故瀆”。潁水北岸的溵水就是《山海經(jīng)》里的潁水,這支溵水入陶樞陂消失,但其文脈被棗祗河承繼。
棗祗河是明清以來的潁水
棗祗河,在臨潁縣北,是潁水的左支流,為曹魏屯田都尉棗祗所開。為增加棗祗河水量以利灌溉,就把所開水渠與潁水北岸的分支連接在一起,所以,棗祗河也稱為潁水。明萬歷《開封府志?卷四?山川》載:“棗祗河,在西華縣西十八里,三國魏棗祗所鑿,故名”??滴酢堕_封府志?山川》載:“棗祗河,在臨潁縣北三十五里,潁河之支流也。魏棗祗屯田許下,引流灌溉,得谷百余萬斛,因以名河”。棗祗河不僅用于灌溉,而且用于漕運,因而也稱為魏武帝運糧河。潁水因流經(jīng)禹州褚姓大戶所居之地(今禹州市褚河鎮(zhèn))又名褚(渚)河。晉朝禹州褚姓世出賢達。褚蒜子,晉康帝司馬岳皇后,其祖父諸洽是武昌太守,父親褚裒拜衛(wèi)將軍、徐兗二州刺史?;诖?,人們就稱潁水為褚河。棗祗河,既是潁水的分支,又是潁水支流,所以又名渚河?!洞笄逡唤y(tǒng)志?陳州府?山川》載:“渚河,自許州臨潁縣流入西華境,有二口,一自西北入,一自正西入,至縣西南十八里合,曰棗祗口,入于溵水(沙河)”。順治《商水縣志?卷二?山川》載:“褚河,縣西北二十里與沙河合流,上通許州,魏武帝漕運故道”。因此,明清以來的潁水在周口西四里處的孫家嘴納西來沙河,匯流處的孫嘴口,又名渚河口。明清時期,水患頻繁,五水滯留在商水縣北,形成方圓四十里的遼闊水域,曰北池湖,棗祗河就是匯于北池湖的五水之一。明萬歷壬寅(1602年),潁水決口李方口,向西改道入棗祗河,從此棗祗河成為潁水正流。
汾河下游亦稱潁水
不只是《淮寧縣志》把溵水認定為古潁水,其他史志也有類似觀點,把溵水、谷水、汾河等亂流之水視為潁水?!短茣?漕運》載:“元和十一年(816年),始置淮、潁水運使,揚子院米由淮入潁、由潁至項城入溵輸于郾城,以饋淮西行營”。北宋《太平寰宇記》陳州商水縣:“驛馬溝,在縣西南十三里。《古老傳》云,楚相孫叔敖截汝墳之水以作塘。下有柘塘陂九百頃,遂乃鑿此溝,其湍急如驛馬,其水發(fā)孫塘,屈曲六十里入潁水”。這說明,至少在唐宋時期,人們就把汾河與溵水(潁水)匯流后的河段認定為潁水了。乾隆《潁州府志?沙河即潁河考》載:“郡名潁,潁其浸也。西自項城來者曰潁,西北太和來者曰沙,會于城東北之三里灣。沙之深廣倍于潁,潁清沙濁,流數(shù)里為一色”?!白皂棾莵碚摺本褪菨}水、清水河、汾河的亂流之水。
之所以把沈丘以下汾泉河視為潁水。主要原因是與潁水互聯(lián)互通的溵水過許寨、練集、黃寨、南頓,下與汾河合流,即潁水、溵水與汾河自古就是連為一體的,人們把汾河當成了潁水支流。元末清初顧炎武《肇域志?河南?開封府》沈丘條下載:“潁河,在縣南關外。洪武初,黃河自通許之西分支陳州商水入南頓,混潁水東流項城趙家渡,入沈丘,東至潁州正陽入淮。宣德五年淤,呼為小河”?!墩赜蛑尽防锏臐}河就是黃河、潁水、清水河、汾河等合流之水。而且,河流自古就有因時易名、因地易名的現(xiàn)象。
明清時,過高山頂東南出的“潁歧河”也與汾河相通,并共同組成了“南河”,而且通漕運。清齊召南《水道提綱?入淮巨川》載:“沙、濄分流三百里復合,實為汝、潁也。俗于潁州而下概曰沙河,沙河、渦河之名彼此紛然,以時俗稱呼向沿已久”。汝即今天的沙潁河,濄河即高山頂東南出的潁歧河以及與溵水、清水河、汾河亂流之水。齊召南把沙潁河視為汝水,是因為元末截汝入潁;把沈丘以下汾河視為潁水,是基于傳統(tǒng)認知,也是把汾河當成了潁水支流?!洞笄逡唤y(tǒng)志?陳州府》載:“潁水自商水縣周家口合沙水,又東入州界合清水、柳社河水為白馬溝,又南為潁歧口,分為二:東流者為沙河,入沈丘界;其潁水南流經(jīng)南頓鎮(zhèn),又東經(jīng)項城(今秣陵鎮(zhèn))北,受谷水、汾水,又東入沈丘境,受虹河水,又東經(jīng)沈丘縣(今老城鎮(zhèn))南,又東經(jīng)沈丘北,入潁水”。這就直接把今天的汾泉河認定為潁水。汾河,本是大溵水的分支,大溵水上承汝水,所以,汾河又稱為小汝水。明代萬歷末年,修筑召陵母豬圈沙河南岸大堤,汾河不再承接大溵水之水;萬歷年間,過練集、黃寨下入汾河的溵水消失;清末,與汾河連為一體的潁歧河斷流。就是說,汾河到清朝末年才作為獨立的河流存在。
正確認識賈魯河
賈魯河本為蔡河的分支,又名沙水,其前身與戰(zhàn)國梁惠王時期所開鑿的鴻溝頗有關聯(lián),而鴻溝距今已有2300多年的歷史,是我國最早連接黃淮的人工運河,具有重要的戰(zhàn)略地位,在歷史上留下了濃重的筆墨。由于受黃河水患及朝代更迭的影響,賈魯河的名稱多有變化。戰(zhàn)國名鴻溝,漢為浪蕩渠,魏名沙水,五代為蔡河,北宋叫惠民河。流路也不固定。賈魯河原本不在周口入潁,而是在蔡口入潁?!洞笄逡唤y(tǒng)志?卷一百七十?陳州府》載:“蔡水,一名小黃河,亦名惠民河。自開封府尉氏縣流入,經(jīng)扶溝縣東,又南流至西華縣界,又東經(jīng)府城南,合于潁沙水也……五代周顯德六年引河入蔡,以通陳潁之漕;宋時導閔河合于蔡,為惠民河,陳蔡之粟自此通汴;元時為河所奪,賈魯治之,古自朱仙鎮(zhèn)以上通名賈魯河,自朱仙鎮(zhèn)以下,昔由通許流入扶溝,今則近尉氏而遠于通許,與《水經(jīng)》及《元和志》故道不能盡合,然大略可考”。北宋惠民河先是從淮陽城北過,后又從淮陽城南過,雖然都是從蔡口鎮(zhèn)入沙潁河,但流路是變化的。扶溝以下的分支在周口入沙潁河,是扶溝知縣李增對惠民河疏治的結果?!墩赜蛑尽份d:“扶溝惠民河,一名小黃河,源自鄭州京水河,經(jīng)白沙坡、朱仙鎮(zhèn),至白家潭入境。由縣北董家橋東至呂家潭入蔡水故道,直達西華。其后蔡水湮淤,泛溢為患。成化中,知縣李增自呂家潭南,地名張單口,另疏新河。迤邐西南,至縣東五里許仍復東南,自張會橋與雙洎河合流出境。繞西華三面,下至周家口入沙河,達潁州,及淮、及泗,遂至淮安”。“成化中,賈魯河始通周家口”,大體形成了現(xiàn)在看到的三川水系。
賈魯河通周家口之前,潁水北岸就有河流注入。該河流是洧水改道形成的,也叫雙洎河。洧水源出登封縣陽城山,自長葛縣以下,故道經(jīng)鄢陵、扶溝,至西華縣西南入潁水。《漢書·地理志》:“陽城山,洧水所出,東南至長平入潁”。北宋時,為發(fā)展蔡河漕運,自長葛縣東南引洧水經(jīng)鄢陵、扶溝,東匯入蔡河。蓋因元時為黃水所奪而合入了潁水。元末,黃河自通許分一支經(jīng)商水縣混潁水東注于南頓,就是經(jīng)此河道流入商水境的。成化末,扶溝知縣李增就是利用這一水道引沙水至周家合入潁水的。《肇域志》載:“成化中,知縣李增自呂家潭另疏新河……至張會橋與雙洎河合流出境,繞西華三面,下至周家口入沙河”。這說明,李增并沒有開新河到周口,而是將新河引入雙洎河到達的周口。
朱仙鎮(zhèn)以下的賈魯河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賈魯河”。清代以前,官方認可的賈魯河是1351年工部尚書、總治河防使賈魯修治的歷開封、蘭考、商丘至徐州入泗水的黃河古道。明成化《河南總志?卷四?開封府》載:“賈魯河即沙溝河,在儀封縣北十七里堌陽鄉(xiāng),元時賈魯督修此河,以便漕運,今址淤塞”。因蔡河與上游的賈魯河相通,所以,民間稱朱仙鎮(zhèn)以下的蔡河也為賈魯河。
李增自張單口開新河是對沙水的分流,在高山頂入潁水的原沙水作為泄洪河道依然存在,二者又在高山頂北合為一流?!墩赜蛑?河南?開封府》陳州條下載:“沙水,俗名小黃河……經(jīng)朱仙鎮(zhèn)呂家潭至扶溝縣東北,受溱、洧二水,世謂之雙洎河。沙水又東南入西華縣境,至縣城之西、北、東三面,又東南經(jīng)李方口,又東合潁、汝二水入商水境。經(jīng)周家口,州西南五十里,又其東受清水及柳社河水為白馬溝,其南為潁歧口,潁汝東南流,沙東流”。在高山頂注入沙潁河的沙水是蔡河向南改道的結果,其前身與洧水、五梁溝水、柳社河以及廣漕渠等都有關聯(lián)。原來在今沙潁河北岸向東流,過淮陽城南又東南合入百尺溝,下注潁水。北宋時,又演變?yōu)樵诓炭阪?zhèn)入潁水的惠民河,因受黃水侵而淤塞。元明時改道在高山頂接入沙潁河,到嘉靖年間,又因是“黃河南出之道”而加速湮塞。
陳州潁歧口為明代漕運樞紐
《大明會典》《明太宗實錄》《明史·郁新傳》《明史·食貨三》等史料記載,明朝自永樂年間定都北京,軍國之需,皆仰給東南。永樂元年,納戶部尚書郁新言,令于淮安,用船可載三百石以上者,運糧入淮河、沙河,至陳州潁歧口跌坡下,用淺船可載二百石以上者,運至跌坡上,別以大船載入黃河,至八柳樹等處,令河南軍夫運赴衛(wèi)河,轉輸北京。這一事關明朝國運的漕運大事使沙潁河大放異彩,拉開了周家口數(shù)百年繁華的大幕,也讓潁歧口出現(xiàn)在歷史的詞典中。惜受黃泛影響,嘉靖年間,在高山頂合潁的沙水和潁歧口淤廢,漕運接駁地又向西擺到周家口。
據(jù)專家考證,在周口市區(qū)建設大道東段有一座黃河故道橋,橋下的黃河故道就是過去的賈魯河故道,也就是現(xiàn)在的洼沖溝。洼沖溝在市區(qū)北郊和現(xiàn)在進入市區(qū)與沙潁河交匯的賈魯河分流,向東南方向與流沙河匯聚后流入新運河,在??趨R入沙潁河,這也是如今周口引黃調蓄湖的進水和退水路線。再從清朝《淮寧縣志·河渠圖》看,牛家口與潁歧口基本上是隔河相對,而目前牛口隔河相對的正是現(xiàn)代的周口中心港,其西邊不遠處即是潁歧口的所在地高山頂。這種看似歷史巧合,其實是大自然為人們創(chuàng)造了優(yōu)越地理環(huán)境,人類自覺地利用了自然環(huán)境,是潁歧口漕運文化底蘊在周口中心港的重現(xiàn)。
周口也有個潁歧口
說到周口三川,就自然涉及到周口三川水系的分合。所謂潁歧口,就是潁水的分流處。可以說,凡是潁水分流的地方都可以稱為潁歧口。前文已述,周口新街北首就是元明時期的潁水的分流處,俗謂之“潁歧口”。此處的潁歧口就是一個普通的河汊口,并沒有成為地名。在周家口還沒有成規(guī)模之前,甚至僅以一個碼頭名號而存在的時候它就消失了,也不可能成為地名。因為湮塞太久,有些人就不知其曾經(jīng)的存在。盡管如此,前人還是在地方志中記載下了。潁州府志載:“宣德五年,黃流絕,潁歧口亦淤,(潁水)與周家口之上游不通,俗呼為小河”。文中的“潁歧口”就是指周口的潁水分流處。道光《淮寧縣志》載:“潁水又東至周家口,即《明史?地理志》所謂潁歧口也。昔潁水合惠民河而來,于此亂流南下,故呼此為潁歧口,南系潁水故道,東則元季新開河也”。如果說《淮寧縣志》對明史的、理解有誤的話,那是因為在周口注入潁水的北來之水也叫小黃河,其對岸也正好有一處潁水向南分流的河口?!痘磳幙h志》不但認可周口潁歧口,同時也認可陳州潁歧口的存在。民國《項城縣志》和民國《商水縣志》都有“所謂潁歧口,即周家口”的肯定性判斷。如果說《項城縣志》的記載有所輕率,那么《商水縣志》記載自己域內的地名應該不是兒戲的。而且,民間至今仍知道它的存在。史書涉及的漕運中的潁歧口確實是指陳州潁歧口,周口潁歧口確實不及陳州潁歧口的知名度,但周口潁歧口確實存在。退一步說,我們可以不呼之為潁歧口,但應該知道周口新街北首曾經(jīng)有一個潁水分汊口。周口新街,就是在自此南流的河道填平后建立的新街道。所以,正確的說法是,周家口不叫潁歧口,但周家口有個潁歧口。她是周家口的原點,也見證著周家口水系的分合。不管我們能走多遠,但第一步是從這里邁出的。
三魚共一首,依依總關情。從潁水故道到元代新開河,從李增治水到三川交匯,給我們以滋養(yǎng)、孕育了燦爛文明的三條河流幾經(jīng)演變,期間的縱橫交錯,很難做到準確無誤辨析和具陳。但是,我們還是要從自然和歷史的發(fā)展中,盡力尋找其過往足跡,追溯其文明歷程。弄清三川水系經(jīng)歷了什么樣的變化,就有利于弄清楚我們的城市是怎么來的,經(jīng)歷了怎樣的興衰沉浮。為實現(xiàn)更加輝煌的未來,還需要我們一起去求索……